从事禁毒社工这份岗位多年之后,我们会有一些认定戒断多年的服务对象。加之两年回访期的结束,我们与他们之间的联络或许就越来越少;而他们也正在更深入地融入进属于他们的新生活。随着时间推移,毒品已经成了很遥远的过去,他们开始忙碌于生活中的各类琐事,奔波于谋生的漫漫长路,甚至无暇念及自己过往混沌迷失的岁月,只有眼前实实在在的人生。
时间过去很久,曾经有过交集的两人,或许在某一天的人海中不期然地擦肩而过,像一对久别重逢的老友,在某条街的边上,各自停下脚步,开始关心彼此这些没有联络过的日子。
在2021年即将过去的最后几天,我在冬日的街头碰到了已经戒断多年的服务对象老吴。想当初,老吴也是我和民警一同将他从强制隔离戒毒所门口接回来的,这一路走来,我见证了老吴戒毒的努力与生活的重建。起初他刚出所时,一切都很困难,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自己经营的服装小店。店面租在一个偏远的小镇,每天早上四五点就要起床,然后乘最早一班的公交车去店里张罗,寒来暑往,风雨无阻。2020年初发生疫情前后,是老吴刚拿到认定戒断证明的时候。也正是在这个时候,他从出强戒所后一直在经营的小服装店宣告停业。那时,拿着认定阶段证明的老吴跟我说,他接下来想去找一家工厂干活,为的是五险一金,为的是生活的稳定,也为了给自己正在念高中的女儿更多学习上的支持。
之后被疫情覆盖的两年,随着老吴的认定戒断,我与老吴的交流更多是在手机微信上,见面的次数一点点的变少了。
那天,在冬日的街头我们碰了面,我问老吴最近的工作和生活可好?老吴很热情,他燃起一根烟后便打开了话匣子。开口说起自己眼下正筹备的事,就是他正和妻子一起努力买套新房子。除了新房子,就是老吴的女儿在新年之后马上就要迎接高考了,这也是他十分关心的事。接着,老吴说起自己忙碌的工作,是在车间日夜倒班的流水线上,工作在其他区,所以只能周末的时候回家。但这份工作能够帮他缴纳五险一金,也能为家里带来较为稳定的收入……
我发现在老吴身上一直潜藏着一种随遇而安的特质,这种特质一直伴随着他,让他对多变的生活保持乐观。老吴后来也聊起了过往吸食毒品的迷失岁月。老吴很真诚地说,对于过去的岁月,那是已经发生了的事实,是没办法改变的,所以自己心里光“后悔”是没用的,重要的是“悔改”,而这“悔改”的过程,也就是努力重建生活的过程,而这又恰恰能抚平那种因后悔带来的心灵创伤。重建生活的过程是充实的,是幸福的,尽管生活中不免也有很多艰难,但自己的身边还有妻子女儿,那么一切的努力都来得及。
当然,老吴也和我聊起了因为吸毒的过往给如今生活所带来的“后遗症”,我想在这篇稿件里用有限的篇幅真实地呈现一下,社工的帮扶终究也有局限性,我不想把这种普遍存在的事实给掩盖掉——我们很多的服务对象,在戒毒成功后的多年,依然会在各种宾馆、道口、公共交通站点等地方遭遇突如其来的临检。甚至有的认定戒断八年之久的服务对象,在外出差或陪同客户谈生意时还屡屡碰到被要求当场毒检的情况。这些情况,社工是无能为力的,但社工有责任将其真实反映出来。当然,这些在其他服务对象眼中的困扰,在乐观的老吴眼里其实并不算是“后遗症”。在帮扶老吴的这些年中,每当他和我说起他陪同家人在外旅游时各处遭遇的临检时,他一直显得十分豁达,充满着对执法人员的宽容和理解。他说,如果和家人外出旅游,那么,等他到了那处旅馆,他会主动联系当地派出所或等候在宾馆大厅等他们来把毒检做掉。他说,他之前有一次坐动车去外地,第一次碰到了毛发的临检,他说这个毛发检测很快,头发也就剪那么一小撮就行了,给他做检测的民警也很和气。从老吴的话语之中,丝毫没有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临检任何抱怨的气息,他心态从容、不卑不亢,他接纳自己做一个普通人,更接纳了自己在普通的生活之外可能要接受的一些检查的事实。
我们站在在冬日的街头聊了半个多小时,临别时,老吴随口问我:“现在吸毒的人越来越少了,你们平时工作还忙吗?”我说:“忙啊,禁毒工作一直挺忙的。”老吴微笑道:“有事忙,也挺好的。”
金山工作站金山卫社工点 汪磊 供稿